羊肉冬瓜汤怎么做(散文:爷爷的羊肉冬瓜汤)

作者:访客 时间:2023年08月19日 13:58:53 阅读数:3人阅读

羊肉冬瓜汤怎么做(散文:爷爷的羊肉冬瓜汤)

冬瓜,独吃无味寡淡,唯有与它物相配,方有滋味。冬瓜,最耗火候,爆炒则糊,唯有煲汤或涮才可融汇于汤,清爽于口。细思此物,绵软中带着坚韧,随波逐流中有着固执,唯唯诺诺里怀着倔强,不正是在红尘间打滚的我们之写照吗?由此,我三十岁之前不喜食之,而立过后得其真味,不是我忽变哲人无端矫情,只是岁月挣扎,心态渐老。

近来多思儿时人、事,片刻记忆均变成了电影画面,每一帧每一秒无限放大,甚至自行脑补,无奈身边亲人凋零,泪涕俱干,好好的感情戏不知怎地都变成了美食纪录片,想到一人,音容笑貌皆模糊,却能记起与之相对应的美食,不待伤心悲痛,口水先行漾起,胃部一阵反酸。真是人到中年,越来越没出息起来。

过去,冬天的坝上人喜欢吃点汤水之物,尤其自家人吃饭,炒菜炖肉之类的非有客不现餐桌,炖菜倒是天天有。坝上人管炖菜叫作熬菜,“熬”字,便是慢工出细活。一炉旺旺的炉火,一个油亮亮的铁锅稳在上面,锅中热汤翻滚,菜肉煎熬。香料的香气随水气氤氲而出,蒸暖了屋子,熨帖了身子。盘腿坐在炕上,烫一壶小酒,摆一碟咸菜,收音机里放着大戏,熏着锅里的香味儿先喝它两盅,舒坦。

在老家乡亲的观念里,汤只有两种:紫菜汤和鸡蛋汤。其余如羊肉冬瓜汤之流皆被视为宽汁熬菜。我家做羊肉冬瓜汤最好的不是常下厨的奶奶和母亲,而是我那平时不问厨间事的爷爷。

羊肉冬瓜汤怎么做(散文:爷爷的羊肉冬瓜汤)

老爷子出生旧社会,识字,这可要了亲命了。在那个年代,村子里识字的人备受尊敬,明明是拿着锄头下地的农民,被乡亲们硬生生宠出了优越感,觉着自己抡锄头的样子都酷毙了。在优越感的怂恿下,爷爷扔掉锄头,先去城里做活计,后来自己当货郎,自己干起了小买卖。

经见得多了,爷爷开始挑剔起来。做小买卖糊口容易,改善生活很难。在家中财力的显摆形式为衣、食的岁月,爷爷选择了“食”。衣服太招摇,易招来祸端,吃的东西关上门来做,进了肚子谁也看不见。于是乎,尽管资源有限,爷爷对吃的讲究延续多年,直到我小时候达到顶峰。

八十年代和现在相比当然不敢称物质丰富,可对于从二十年代过来的老人来说,简直是天堂般的日子。爷爷家中常备羊肉,不似别人一顿煮了吃掉拉倒,而是将其切成薄片,熬豆腐白菜粉条时放两片提提味,炒菜时放两片炝炝锅,蒸莜面汤汤时放两片油油肚嘴,搞得圪蹴在村口聊天的老爷子们一阵艳羡。

家常做菜,爷爷属于动口不动手那种。无论奶奶做什么、怎么做都是错的,必须在他老人家的指导下才能步入正途。过了几十年的日子,奶奶对爷爷的唠叨早已不闻不问,一个说自己的,一个做自己的,相得益彰。

唯有家里做熬羊肉冬瓜,也就是羊肉冬瓜汤的时候,爷爷会动一次手,不是他比奶奶做的好,而是习惯使然。

羊肉冬瓜汤怎么做(散文:爷爷的羊肉冬瓜汤)

冬天的坝上蔬菜珍贵,除了白菜萝卜少见它物。我家的冬瓜也不新鲜,是爷爷在秋天的时候晒制的冬瓜干。冬瓜水分大,晒成干之后缩水的厉害,明明切的都是大块,晒出来都萎缩成条状,还带有丝丝筋道。这样的冬瓜干,耐熬煮,吸汤能力强。

爷爷做羊肉冬瓜汤不用灶间火,必须用炉火。寒冷之地的人们不浪费半分火苗,坝上农村人家的炉火接着炕。爷爷做饭时,不用下炕即可做得。

羊肉是切好的片,冬瓜干奶奶帮忙洗净,各种调味料摆在炕头爷爷顺手的地方,油盐酱醋葱花姜末奶奶提前切好。我一直觉着奶奶把爷爷当孩子逗着玩,这饭与其说是爷爷做的,还不如说是奶奶做的。

爷爷可不管这些,只见他锅中倒入少许胡麻油,姜末炝锅,把羊肉微微煸炒后加水,除了葱花和咸盐,其他冬瓜干酱油等物一股脑全部下入锅中,盖上锅盖,让奶奶把炉火调小,然后正起身体,转向炕桌自斟自饮。如此做饭,好比行政总厨,只做几个关键步骤。

不知是爷爷的手有着时光的积累,还是大铁锅有着往日的沉淀,亦或是长久以来形成的自然反应。爷爷做的羊肉冬瓜汤,我吃起来就是比奶奶做得好吃,不仅我有这样的感觉,家人都这么说。奶奶常说:“你爷爷一辈子就会做两样饭,炖肉和羊肉冬瓜汤,人家天生吃肉的嘴,可惜是个农民的命。”

奶奶爱说啥就说啥,爷爷操作完顾自喝酒,不管其他。爷爷的酒喝的极慢,咸菜一根根的嚼,酱豆腐一点点的嘬。等到羊肉冬瓜汤好了后,奶奶掀起锅盖,爷爷放入葱花和咸盐,再搓点干芫荽,羊肉冬瓜汤算是齐活。

先给爷爷盛上一盆,剩下的奶奶加入萝卜粉条白菜,将其变成大烩菜,在爷爷鄙视的目光中,我和奶奶吃得香甜。爷爷的那盆羊肉冬瓜汤,油大,上面飘着胡麻油和羊油的花儿,色深,一股子酱油破坏了汤的洁白,味重,爷爷吃之前要给自己再放一次盐,他不敢往锅里放,怕咸苦了我。好好一盆养生汤,在爷爷的操作下,变成了适合坝上老人汤。

羊肉冬瓜汤怎么做(散文:爷爷的羊肉冬瓜汤)

爷爷做羊肉冬瓜汤要挑选日子,不是降温天就是大雪天。爷爷盘腿坐在热炕上,喝着小酒,喝着汤,慢条斯理地夹着羊肉和冬瓜,喝一杯吃一口看看窗外,仿佛在和凌寒料峭的冬日对话:你瞅瞅,我这小酒小菜热乎乎的舒坦,你爱咋冷咋冷……

窗外大雪弥漫,一层层地覆盖着村庄,终于把它压到了身下,将过去的一切尘封起来,以至于我现在想解开那时那刻,都会不自觉的做一碗羊肉冬瓜汤,油大、色深、口重,似乎只有这样,才能激起我情浅意薄的心,让温情在温暖中融化,传递至大脑,告诉自己,曾经的曾经,不是梦。